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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真正使得詹姆斯与其他巨星所不同的,是两个夏天

    真正使得詹姆斯与其他巨星所不同的,是两个夏天——两个原本风平浪静但因为詹姆斯而变得波涛汹涌的夏天。

    第一个夏天,是2010年的夏天。

    那个夏天,他三年里第二次被凯尔特人淘汰。在走下球场的时候,在走进球员通道的时候,在走在摄像机面前的时候,他脱下了骑士队的球衣。后来我们知道,这个动作是一个预示。

    两个月后,他遭到了整个体育史上最凶狠的谩骂,他成为了整个世界上最被仇恨的人之一。他在新球队的队友曾回忆道,随詹姆斯回去打客场时自己作为外人都腿脚打颤,感觉有生命危险,随时可能会被人群撕碎。

    而詹姆斯之所以被谩骂和仇恨,只不过因为他在合同到期之后合理合法地签了另一支球队。

    这就是勒布朗-詹姆斯的遭遇。

    当詹姆斯还在上中学的时候,美国的国家级体育电视台就已经开始特意向全国转播他的比赛了,当红球星奥尼尔和“史上最佳”迈克尔-乔丹都会特意绕路去看他的高中比赛,最具冲击性的事实是:当他在自己的后背上写下“天选之子”的时候,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对。

    每个人都认为:他确实就是天选之子。

    或者用中国古代的说法,叫“天子”。他生来就被认为是天子。

    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天子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有一则民间故事说,一个农民在想象天子生活时说:“天子的生活该有多么富足啊?每天都是用金锄头的吧?”天子的生活当然不是这样的,天子的生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。普通人对“天子”的想象极限恐怕也不过是跑得比别人快、跳得比别人高、挣钱比别人多、名声比别人大、锄头是金灿灿的。

    但天子实际上是代行天命抚育万民。

    就像或许你知道,在犹太的经典里,弥赛亚并非声名赫赫金玉满身,而是代人赎罪以赦苍生。

    詹姆斯被看作天子,就背负了天子一般的责任。他不是被期望赢,而是被期望救赎一方。

    没人能真正知道处在他那个位置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理活动。我们所能知道的只是: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天赋不凡,同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必须救赎一方。或许他所想到的是:如果克利夫兰需要救赎,如果有人真的能够救赎克利夫兰,那么救赎克利夫兰的人只能是我。

    他别无选择。

    当我们谈论快乐成长的时候,当我们谈论活在当下的时候,当我们谈论开心每一天的时候,詹姆斯都别无选择,他从一出生起就被赋予了一种使命,他的生命被强行安排了一个责任。他不能享受每一天,他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,他也不被允许失败。

    没人允许他失败,无论局面如何。你既是天子,就必须救赎克利夫兰。

    当他在2010年的夏天输给凯尔特人的时候,每个人都知道骑士阵容不力、骑士老板不善管理、骑士经理缺乏经验、骑士教练拿到最佳教练奖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奖项不能颁给勒布朗-詹姆斯本人。球队上下都很沮丧,球队内外都很迷茫,没人知道这支球队应该怎么去赢。但人们理所当然地要求詹姆斯必须去赢。

    即使他做不到,他也必须做到。即使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,他也必须做到。

    因为他是天子。他别无选择。

    另一个夏天,是2014年的夏天。

    在一些反对者看来,詹姆斯只是做了一个最为利己的决定。彼时骑士队阵中有三个状元和数个高位新秀,天赋满满,回归骑士是对詹姆斯十分有利的选择。但如果你曾经亲历那段时间,你会知道,那一年曾经是詹姆斯最接近放弃的一年。

    他如自己所说的想要把在热火的冠军经验带回克利夫兰。但他却发现:虽然克利夫兰的球迷热烈地期盼这一点,但克利夫兰的球队却并非如此。

    骑士当然想象过詹姆斯可能回归,但他们却聘请了一个没有任何NBA经验的菜鸟教练,这个教练对媒体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“我被聘为主帅时可没说需要执教詹姆斯”,几乎就要脱口而出“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执教詹姆斯”。球队内部,特里斯坦-汤普森根本没想赢球拿冠军,只想刷数据拿大合同;维特斯也不在乎胜利,只在乎自己的首发位置,被安排打替补时一脸不情愿;乐福拿着球星级别的合同,但完全不知道怎么赢,而且彼时还心思脆弱,扮演辅助角色十分委屈;欧文则一直都不愿意听詹姆斯的,从一开始就不愿意。

    最糟糕的是,当詹姆斯因伤缺阵的时候,骑士队打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:没有人愿意防守、没有人在乎胜利、没有人甘愿牺牲,一个个训练时装模作样,赛场上争名夺利,看不到任何希望。

    这就像你在球场上奋不顾身扑出去救球导致擦破流血,你的队友走过来时不仅不领情还一脸不屑地对你说:“何必呢?”

    事后詹姆斯透露,那时他认真地考虑过放弃。在2010年夏天离开时,他未曾想过放弃,他想的是终有一天要回去完成使命。但在2014年,当他真的回到那座熟悉的城市,却看到这样的景象时,他认真地考虑过放弃。

    他可以放弃的。他只签了一年的合同。如果球队里的球员并不想赢,他又何必强求呢?詹姆斯自己已经手握两个冠军了,他不必在此虚度光阴。

    但是,他别无选择。他从来都别无选择。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,他就注定必须救赎克利夫兰。

    要么完成使命,要么倒在完成使命的路上。他的手中从来就没有别的选项。

    当球队人心思变的时候,当他被累得跪倒在地的时候,当阵容伤得七零八落只能用七人轮换的时候,詹姆斯都未曾放弃。他也无法放弃。

    作为天子,他只能向天再借一点力量,让自己再多撑一下。

    当他已经32岁迈入这个联盟中的“老龄”的时候,当他已经连续征战多年总决赛导致伤痕累累的时候,但他在总决赛第七场已经几乎打满硬扛到了最后一分钟的时候,他发现对手有一个快攻上篮的机会,这时他跑出了超越人类肉体极限的速度。

    事后人们用仪器测算时,发现他在那一刻跑出了橄榄球跑卫般的人类巅峰速度——在32岁、在总决赛第七场、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。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。

    或许詹姆斯本人也不知道。或许他只是想着:他必须追上对手,他必须封盖对手,他必须做到。

    就像他曾经被要求地那样:他必须做到。他必须为克利夫兰拿一个冠军。

    如果你还记得,詹姆斯拿第一个冠军时,他没有哭。他拿第二个冠军时,他也没有哭。经历十年磨难终成正果时、经历史上最疯狂的谩骂和仇恨时、经历完成蜕变的“死亡之瞳”时、经历总决赛命悬一线起死回生时,詹姆斯都没有哭。

    但在拿到自己的第三个冠军时,詹姆斯痛哭流涕,久久不能自已,从终场哨声响起一直哭到颁奖仪式结束。

    十三年,甚至三十二年,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
    你一定知道,在那之后他曾无数次说过,为克利夫兰拿到冠军之后,他已再无遗憾。

    在那之后,詹姆斯终于可以卸下包袱、终于可以自由地做自己、终于可以去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情了。即使如此,他也依然还是为克利夫兰奉献了自己的全部,在已经没人付诸任何希望的时候告诉人们:还是有希望的。

    当他在2018年总决赛第四场最后时刻下场休息时,他的球队已经确定会被4-0横扫出局,但是全场球迷都自发起立鼓掌致意,掌声久久不息。那一刻,是体育史上最为感人的时刻之一。

    人们为詹姆斯起立鼓掌,不是因为他把球队带进了总决赛,也不是因为他为这座城市拿到过冠军,更不是因为他荣誉等身成就斐然,而是因为他为这支球队倾尽所有、他把救赎这座城市看作自己的责任、他是他们的英雄。

    所谓英雄、所谓骑士,不是指天赋异禀,也不是指功勋卓著,而是指把照拂他人看作自己责任的、照亮整片大地的、崇高者。

    但他们曾经照耀的将会流传下去。多年以后,当你再次想起詹姆斯,他已经成为了篮球历史的最辉煌的篇章,你完全可以不必记得他们曾经拿到过多少分数、曾经有多少次把一个球放进一个篮筐、曾经有多少次捧起一个不知名材质的奖杯,但希望你能记得他们曾经照耀过,希望你能记得他们所传达的精神:

    “你也可以变成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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